二十一、南瓜-咸鸭蛋-水果

黄晓捷

好像过了很久，又好像没几天，正当我们都已经忘记我们曾经种过南瓜时，老师带着我们上山收南瓜去了。望着满山坡的南瓜，我们心理充满了成就感：这就是我们的劳动果实啊！

于是我们开始天天吃南瓜。在开始几顿的自豪感消失之后，南瓜让我们痛苦不堪。那段时间，没什么菜，天天的午饭和晚饭都是糙米饭，煮南瓜，煮南瓜，糙米饭。里面放点儿盐、表面滴几滴油、用水煮的南瓜就是我们蔬菜的全部。那南瓜做的甜不甜咸不咸，只有水没有油，越吃越难吃。那些日子好像很长很长，没完没了。偶尔来一锅虾皮冬瓜，可就是改善生活了。虾皮冬瓜那个味道至今难忘。那以后几十年过去了，至今我见了南瓜就恐怖，见了冬瓜就喜欢。尽管今天有些营养过剩，家人和朋友都劝我多吃点儿南瓜，说是对降低血糖有好处，但我还是从心里有些拒绝南瓜，不会主动买南瓜吃。我本以为只有我一个人吃怕了南瓜，后来在一本叙述文革军旅生活的小说里也看到类似的感受和描写，心里大有知音的感觉。

糙米饭加煮南瓜的日子让人难熬。不过好在早饭时我们隔三差五还能分到一个咸鸭蛋，那是我们的救命蛋。开始的时候，孩子们不会过日子，特别是男生，一拿到咸鸭蛋，马上就着稀饭和馒头风扫残云转眼间吃个干净。女生们好些，吃得比较斯文，有的女生还留着半个，午饭或晚饭时吃。后来煮南瓜糙米饭实在让大家受不了了，于是男生们也学会了过日子，小小的咸鸭蛋分成三顿吃。如果赶上蛋黄很大、红油很多的绝品，孩子们炫耀一番后，就把油小心地滴在米饭上，用筷子拌匀，慢慢地小口吃，边吃边故意气谁似地说：真好吃！真好吃！

咸鸭蛋的经典节约吃法是，将有空气的一侧轻轻磕碎，挖个小洞，用筷子一点儿一点儿地在咸鸭蛋里挖，一点儿点儿地放到嘴里慢慢地品，一个咸鸭蛋要吃好几次。吃完饭用张纸盖住小洞，或者是放在碗里用小碟子盖上，以免苍蝇捣乱。其实这种吃法很不卫生，唾液会在吃剩下的咸鸭蛋里发酵，无数的细菌茁壮成长，然后再吃到肚子里，结果本应该是不好的，可是很神奇，居然大家不生病。开了口没吃完省着下顿吃的咸鸭蛋有一股很难闻的味道，自己的还好说，如果是其他人的，看到那个难看的样子，闻到那个难闻的味道，从心里会油然泛出一股不舒服的感觉。不过尽管如此，咸鸭蛋还是成了我们的最爱。

今天，每当看到咸鸭蛋，一种亲切的感觉油然而生。不过由于年过半百，营养过剩，为了健康保命，对咸鸭蛋总是敬而远之了。

那时候都是这么吃咸鸭蛋的。今天的孩子们都当笑话听。为了健康长辈们甚至不让孩子吃咸鸭蛋。恍若隔世不是一句瞎话。

晚饭后，学校还经常发水果。有桃子，有西瓜，有苹果，有梨。分桃子、苹果、梨的时候，老师会带着几个男生去食堂按人头领回一个或两个装满水果的大筐，大家在大筐前排好队，一个一个去筐里自己拿。我每次都想拿一个大些的，可是又不好意思当着大家的面挑挑拣拣，特别是老师和班长都站在大筐前面记录的时候。于是到筐里拿水果的时候，面对老师和班长，闭上眼睛，把手直直地伸到筐里，碰到哪个拿哪个。老师这时做的很公正，看到哪个同学拿了一个烂的或是太小的，马上让那位同学将不好的水果放到一边，再拿一次。女生一般拿到水果后就回二楼的宿舍去了。男生们厚脸皮地赖在旁边等着，等全班同学都拿完了，看到筐里剩下的小的不好看的，就问老师可不可以拿？老师一笑说随便拿，别吃坏了肚子。老师话音未落，男生就一哄而上，抢光筐里剩下的水果。不过即便如此，大家也很自觉，只多拿一个，不会拿两个。当然这次一定要抢一个大点儿的。如果还有剩下的，那只有特别能吃的才去再拿。两个水果吃下去，肚子已经是饱饱涨涨的，再去吃第三个真的得是大肚汉了。其实很少有人吃第三个水果的。

那时正是夏天，经常分西瓜，每人半个，女生吃不了，就会剩下。在北京时，到了夏天，买个西瓜一家人吃，每人吃两片三片就没了，永远吃不够，所以觉得西瓜特别好吃，永远盼着吃西瓜。可是在咸宁学校，每人半个西瓜，根本吃不完。老师还说，拿了就必须吃完，不能浪费。开始的时候，我和其他男生一样，觉得自己特别能吃，心里想，这么好吃的西瓜，别说半个，就是一个也不够。可是真吃起来，还真不吃完。撑得的肚子都圆了，还是吃不完，又不敢扔掉，只好等等再吃。然后再慢慢地吃。老师一次就把大家收服了，以后再没人敢充大头，一次吃半个西瓜了。

吃西瓜的时候，大家学的最多的就是电影《小兵张嘎》里那个胖翻译的著名台词，老子在城里下馆子都不要钱。何况吃你个破西瓜？每个人都抢着模仿。

小半个西瓜，有趣的台词，让我们快乐无穷。